為何走上不歸路
現場調查發現,死者沒有留下遺書,只留下兩個電話號碼。
服務員打開房間的時候,電視機里人聲鼎沸,床上的人卻已經死了。
2007年12月18日11時30分,寶雞這家小招待所陷入一片恐慌之中。這是他們開店多年來,發生的第一起客人死亡事件。
嚇懵了的服務員趕緊向領導報告。十多分鐘后,寶雞市公安局金臺分局群眾路派出所接到報警。
“我們進去的時候,電視機已經關了,房間里彌漫著刺鼻的農藥味,他躺在床上,衣著整齊,面部表情也很平靜,嘴角有少量白沫,地上有一個空空的“敵敵畏”瓶子,二兩的那種。”當日出警的民警陳淵說。
隨后,法醫趕到對這名死亡男子進行了相關檢驗。結合現場情況,警方做出初步判斷,認為男子系服食劇毒農藥“敵敵畏”自殺身亡,死亡時間不到10小時。
據第一時間發現死者的女服務員回憶,12月17日晚上,她值班,10點多了,這名白姓男子來到招待所,要登記一個單間,出示了身份證,她按程序為他辦理了入住手續。“11點多了,他還來值班室要過一雙拖鞋,后來就再也沒有出來。”
第二天,眼看12點的退房時間就要到了,可是這名客人還沒有起床。服務員便再次去敲門,敲了多遍,還是沒有回應,才強行打開了房間。門后有一把椅子抵著。
警方在現場調查發現,這名死亡男子沒有留下遺書。只是在床頭柜上,用他的眼鏡壓著一個紙條,上面寫著兩個電話號碼,一個座機號,一個手機號。
按照電話號碼打過去后,接電話的是一名女性,她是死者單位的領導,寶雞一家律師事務所的主任,死者小白是所里的一名執業律師。
單位同事、家屬、親朋隨后匆匆趕到小招待所,“場面很悲慘啊,30多歲的小伙子,孩子才一歲多,到底有什么想不開的呢?……”群眾路派出所一名民警說。
因小白在旅館自殺,且未留下任何遺言,連他的家人也說不清楚究竟為何走上絕路。事后多日,仍處于悲痛中的小白家人,仍謝絕所有人對小白死因的詢問。
自殺原因有多個版本
“小白這些年幾乎沒有代理過什么有影響的案子,都是些小案子,他的收入有時候連基本生活都難維持。”
在寶雞,有一家名為“西部法網(原寶雞法律在線)”的原創法律專業網站。在律師風采欄目里,曾有關于律師小白的介紹。
小白被介紹為,專長領域是“民事訴訟代理、刑事辯護、經濟訴訟代理、公司合同”,小白的“個人簡介”是“大學本科,寶雞律師,工作勤奮,有豐富的訴訟代理經驗和法律顧問經驗……”
12月23日以后,“西部法網”上關于小白的介紹頁面被撤掉。
該網站總監張天寧說,小白的事情發生后,寶雞圈內議論很大;再說人已經不在了,他便把小白的頁面撤了。
問及網站論壇為何沒有人討論,張稱:“這事太敏感了,大家都不想公開議論。”
寶雞一位知情律師說,小白的死在寶雞律師圈里的確震動很大,此前可能并沒有多少人注意他,但一夜之間,就傳開了,關于他自殺原因的版本也流傳了很多。
其中一個版本比較可信:小白這些年借了很多債務,還有民間高利貸,可能被人追債,在經濟上壓力很大。但具體借錢干什么,也有很多說法,生活困難、參與賭博等等。大家都認為這是小白自殺的原因或者誘因。
但這種說法,被小白生前所在的華維律師事務所的同事否定。該所一位陳姓律師說:“我們知道的肯定比外面多,但他自殺的原因不會這么簡單。”
12月22日下午,記者在寶雞電話聯系到華維律師事務所主任,就是當天第一個接到警察電話的辛寧葉,她稱自己在西安出差。次日上午,她出現在律師事務所,說小白家屬電話聯系她要來收拾遺物,她才趕回來。
就小白在律師所的工作情況,辛寧葉評價認為:“還挺認真的,小伙子還很靈光,案子也辦得不錯,收入也在中等。”在寶雞,律師的“中等收入”,圈內認為至少也是年收入五萬元以上,這個標準,小白顯然達不到。
寶雞市金臺區司法局一位比較熟悉小白的領導說,“小白這些年幾乎沒有代理過什么有影響的案子,都是些小案子,他的收入有時候連基本生活都難維持。”
一直沒混出個樣子
小白就屬于這種不成功的律師,從業六七年了,一直沒混出個樣子。
2007年12月23日,事隔五天后的一個晚上,本報記者和寶雞律師阿東(化名)聊天時,他再次傷心地說起了這件事情。
“在外人看來,律師是一個風光體面的職業,也算是白領行業吧,但事實上,尤其對年輕律師來說,是艱難異常的,他們要忍受煎熬和是否能‘入世’的考驗。”
阿東說:“我倒沒有聽說有什么家庭矛盾,但一直以來,他好像工作上都不順利,要么就是案源太少,要么就是代理的官司很小,要么就是屢屢敗訴。”
一位熟悉小白的法官說,他在法庭上看到過小白給別人代理案子的表現,“腦子還是可以的,正兒八經考過國家司法考試的律師,還是有些水平的,但代理的大都是些標的很小的案件。”
這位法官說,小白的社交范圍比較小,也不太愛說話,他接觸過很多和小白同齡的律師,有些人“上道”也快,知道搞關系,案子勝得多了,在圈內就傳開,慢慢地也就有了知名度,當事人也愿意找。
阿東說,在類似寶雞這樣的中小城市里,公檢法單位的人,律師大都認識,有時候案子到了法院,在有“自由度”的情況下,法官自然傾向于和自己有交情的律師,“這個現狀,與中國人的辦事愛找熟人的習慣一致。”比如找領導或熟人引薦、逢年過節“走動走動”、案子開庭之前約了“坐一坐”……作為年輕律師,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兩個抹不開:一個是不懂“人情世故”,覺得放不下律師的架子;另一個,確實是囊中羞澀,沒錢去跑動。
而說到同行間的案源競爭,阿東說:“要憑很多的因素,律師事務所的名氣,中間人的背景,社交圈的牢靠等等,就這么個小地方,又能有多少案子呢,僧多粥少,一旦有大案子,很多人都提前盯上了,都千方百計想爭取到,競爭十分殘酷。”
“小白就屬于這種不成功的律師,從業六七年了,一直沒混出個樣子。而且漸漸陷入了惡性循環:難于接到案子———接到也打不贏———沒人再愿委托———案子更難接,這樣下來,他自己慢慢對從事的這個職業也沒有了信心。”阿東說,小白似乎也沒有和別人說過他的這些無奈,但性格卻是慢慢變了很多,以至于后來生活窘迫,到處借錢,再后來又參賭,才一步一步滑進了人生的陷阱。
12月20日,北京律師張新在中國律師網上發帖《這是中國年輕律師的悲哀嗎?》,他針對目前青年律師的生存狀態,談到剛入行律師生存的艱難。
針對此帖,記者近日聯系到張新,他得知寶雞還出了年輕律師自殺的事情,相當吃驚。他說,“現在年輕律師確實混得比較艱難,我是深有感觸的……對了,咱們要不要在中律網上發個帖,讓同行們給小白家屬捐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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