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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途中旅行

2018年第06期    作者:文│田庭峰    閱讀 10,280 次

法律不僅僅是刑法學，很多的法學門類都是主要研究“惡”的學問。律師作為法律人，時刻帶著一副嚴峻、冷酷、不容親近的面孔，以懷疑一切的態度去審視一切，在法律本身與事實和法律事實之間考量、利益權衡，卻更加要求我們律師有一顆善的心，更加向往和信仰生命的美好。

“凝聚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法律人在觀察和剖析惡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產生精神和身體上的“毒素”，如何有效地清除，迎接被“一葉障目、不見森林”的美好大千世界，旅行無疑是最好的方式。

誰的青春不迷茫，也許是年紀大了些，開始回憶過去，才發現記憶深處的美好往往和旅行相關。無論當年是困或苦，當然困或苦只是今天作為局外人以旁觀者的心態在想，“應該苦的吧”，經歷時渾然不覺。于是擇兩件趣事記之，以訴今日之心情。

記得上學時，因為年少輕狂，在上學的最后一年，成為開除學籍、留校試讀的學生。在人前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依然我行我素，一幅陽光燦爛的樣子，但我的內心卻漸漸變得禁錮起來，把自己封在里面。于是畢業安排自己去了西安旅游，那是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次獨自旅游，而非旅行。因為那時對一切還充滿新奇，踏上充滿未知的探索之旅，更多是為了見識未知的世界。

傍晚時分，乘火車趕到華陰縣。夜登華山，許是因為興奮，一直走啊走，爬啊爬，一直到第二天下午5點。爬遍華山五峰，下山時，第一次體會到下山比上山痛苦。腿不會打彎了，直挺挺地像僵尸一樣，一路靠身體前傾的力量把自己推到山下，但華山的美景卻遠沒有這些記憶深刻。還有當時住在西安石油學院學生宿舍的10多天里，發生的趣事，第一次用大碗喝漢斯生啤，第一次劃拳，第一次和一群完全陌生人一起踢球，就連第一次火車站買東西被騙，現在想來，也那么的有趣。隨著自己的腳步，自己封閉的心也漸漸被打開，更廣闊的世界，使我不再為“浮云遮望眼”，原來心中的壁壘也消融殆盡……

還有一次，記得那是1997年，為了參加律師資格考試，報了一個北京的考前輔導班。為了省錢，正值暑假，就在北京大學學生宿舍蹭住了一個多月，請當時上北大計算機系本科二年級的歐燦輝（他提供住宿）在北大食堂吃飯，特意點了個雞腿，他告訴我從上學來，從沒有吃過這么貴的肉菜。我一下子就又給他點了兩個。然后……然后，我晚上回到宿舍就聽說他住院了，原來他吃完沒有休息，就去打籃球。結果急性闌尾炎，兩個雞腿引發的“血案”，做了闌尾切除手術。

那年是我第一次去北京，在臨近離開時，向同行一起學習的考友提議逛逛美麗的首都，他說復習要緊，堅決不同意。于是我就向宿舍里的北大某同學借了相機，某同學很熱心地告訴我：“相機里有膠卷，已經裝好了，只管拍，摁不動了，就說明拍完了，再買膠卷換下來就行了。” 于是我拿著相機高高興興地去旅游了。旅行特點就是喜歡拍風景，拍人，但不再刻意把自己拍進框框里。而我當時可是標準的旅游，因為是一個人，所以走到哪里，就用好幾聲謝謝換來別人為我拍張有我的照片。一天忙活下來，回到宿舍，打開相機準備取膠卷時，才發現根本沒有裝膠卷，第一次去北京的美好永遠只能留在記憶里了。

一次次旅游，讓我漸漸明白出游不再是為了發現新的領域（旅游），而是擁有新的目光(旅行)，看待世界的目光。從此盡量出行不再是旅游，而是旅行，而以行為主，體驗和感受身邊的一切美好。到任何一個城市，即使很疲憊，也會在清晨用腳步丈量腳的每一寸土地，會盡可能抽出時間去參觀下當地的博物館，會利用碎片時間默默地觀察匆匆路人——人永遠是一個城市的精神面貌體現，甚至會有意識去當地人的菜市場逛逛，吃飯也到處打聽當地人最喜歡的地方。也就是從那次開始，每年都會給自己制訂一年的工作或生活目標，達成后就對自己唯一的獎勵就是旅行，一直持續到今天。

后來就養成每年一定安排個時間去放空自己的習慣，體驗人生百態，走近、走進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于是就有了后來很多次的旅行，也漸漸明白年輕時并不真正理解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漸漸去的地方多了，組織的活動多了，有一天突然明白：旅行之意義并不是告訴別人“這里我來過”，而是一種改變。旅行會改變人的氣質，讓人的目光變得更加長遠。這樣，人的心胸才會變得更寬廣；這樣，我們才會以更好的心態去面對自己的工作、生活。

于是在2005年申浩律師事務所成立后，有些年份，我們其實并不富裕，但我仍然堅持每年至少組織律師出去旅行一次。這幾年效益好了些，2018年就組織了日本游輪年會、美國塞班海島游、瑞士意大利自由行、無錫端午劃龍舟等等，常常有人問我：“一個單位在組織旅行上花費如此多的精力、時間和貨幣值嗎？是不是更應該花在其他方面？”律所的主要人員是律師，律師基本上是一個完全靠自律為主的職業，不用揚鞭自奮蹄，所以律所主要的價值就是如何讓律師之間產生合作期待。一起旅行，一起體會平時不一樣的生活無疑是最好的方式，一起旅行帶來的價值是無法計算出的，任何一件事情的好處算得清，價值都是有限的。把錢花在美好而又看似不產生經濟效益的地方才是建設一個組織的重點之一，因為會形成共同經歷、共同記憶、共同體驗，而這些美好的經歷恰恰是維持人與人之間交往的真正紐帶，建立信任的根本所在。

近一兩年太多的律師青年才俊英年早逝，除了身體上的疲勞外，更多是精神上的壓力，尤其是從事爭議解決的律師，更應當有意識地找點時間，放松心情，放空自己。如果累了，倦了，就出去走走吧，看看不一樣的風景，世界那么大，更應該去看看。

田庭峰

上海申浩律師事務所主任，上海律協對外宣傳與聯絡委員會委員，上海靜安區第一屆人大代表。

業務方向：公司法。